40、少年志在,国粹不死(15)_我为萤火,点亮祖国[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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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少年志在,国粹不死(15)

  唐初夏掸了掸手中的票,低语道:“‘音配像’是国家弄得大工程,咱们这样的小年轻一般很难有机会接触到…”

  苏流星:“那是肯定的啊,咱们国家启动‘音配像’工程都秉持着先子女,后弟子,再外人,红缨拜师还没到一年就能接触这种大项目,该说她幸运呢?还是说她幸运呢?”

  崔玉:“那现在怎么办?要不咱们劝劝她,让她放弃写论文?”

  “得了吧,没用。”

  苏流星嗤了声:“她倔得跟头牛似的,咱们仨一起发力都未必能将她拉回来。”

  崔玉没学过跷功,对于风红缨和唐初夏竭力想废除女旦跷功的想法其实有点不理解。

  “初夏,真的有必要弄到废除的地步吗?”

  崔玉挠挠头:“虽然这门表演艺术有裹小脚的审美内涵在,但现当代的戏曲爱好者绝大部分应该都不是因为喜欢小脚才喜欢看跷功。”

  想了想,崔玉继续说:“我的意思是红缨在这件事情上花了不少时间,写得论文都能堆成山了,可你们瞅瞅,上边的人依然不答应,这是为什么?”

  苏流星是个不错的捧哏:“为什么?”

  崔玉:“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跷功没必要废除。”

  唐初夏不认同:“提出废除跷功的人不止红缨,历史上有人曾经成功过——”

  “我知道。”

  崔玉打断唐初夏。

  “‘梨园汤武’之一的王瑶卿王先生嘛,王先生在京剧上进行了多方面的革新,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废除跷功,是,他是成功过,在那个年代,废除跷功比现在难的不是一点两点。我很敬佩王先生的勇气,但是,一码归一码,成功了又如何,没过多久跷功又重新回到了戏台上呀…”

  这话宛若一盆冷水浇在唐初夏的脑门上,瞬间令她醍醐灌顶。

  是啊,王先生以一己之力废除了跷功,可那也只是暂时的。

  跷功重现戏台,说明什么,说明戏台需要它,一个被观众时常念想的东西,它是很难在历史舞台上消失殆尽的。

  所以,她也要顺应历史的潮流吗?

  她是真的喜欢京剧,骨子里喜欢,但接受不了跷功,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孩子以后吃大苦练跷功。

  崔玉:“嗐,等以后你有了女儿,你不让学跷功不就得了?”

  唐初夏抿唇没说话。

  苏流星翻了个白眼。

  “卷!崔玉你没听说过卷吗?各行各业都卷,你别看学京剧的人比流行音乐的少,但内部卷的相当厉害好不好?”

  “学校艺术团就是例子,为了进团,有些人凌晨四五点就开始练功,你难道不想进团?想进就只能跟着四五点起来…练跷功也一样,同样是花旦,她会,你不会,你心里不着急?急了就学呗,你踩跷踩两个小时,好,那我就要踩三个小时!”

  唐初夏郁闷的就是这个。

  “流星说得对,优胜劣汰,你不学,有的是人学,你没有绝招,那你就矮她一截…”

  崔玉捂着脑袋:“哎呀,烦死人,咱们学戏的初衷是因为喜欢这门艺术啊,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功利?”

  唐初夏不疾不徐道:“有竞争才有压力,有压力才会高强度的要求自己,功利性谈不上,看戏的人出钱,咱们出力,公平交易罢了。”

  苏流星点头:“我突然想起钱老师说得一句,很现实,也很残酷。”

  崔玉:“什么话?”

  苏流星:“钱老师说,说红缨执着废除女旦跷功,出发点是心疼女孩子,这个出发点是好的,但是!”

  苏流星眉头上挑,加重语气。

  “但是,并不是所有女孩都会感谢红缨,那些像初夏一样从小就开始练的女孩子…我敢打包票,80%都会恨红缨。”

  崔玉不明白:“恨红缨干什么?红缨助她们从练跷,耗跷的苦海中逃出来,她们不开心吗?不应该感谢红缨吗?”

  苏流星:“为什么要感谢?她们学了一二十年,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走向戏台展示,红缨一刀切了她们的前程,不恨才怪!”

  崔玉:“……”

  苏流星:“不止女孩子们恨,靠跷功红极一时的前辈们对红缨恐怕也没什么好脸色,这是她们吃饭的饭碗,红缨上去一脚踹飞她们的饭碗,她们绝对不可能点头通过红缨的论文,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饭碗。”

  “除了这些人,还有那些正在学跷功,又或者是打算学跷功的,她们都理解不了红缨的苦心,在她们看来,红缨是堵在她们锦绣前程路上的一块巨石!”

  唐初夏咬唇,她想说她从来没这么认为。

  苏流星看过来,一针见血道:“那是因为你可以不靠跷功也能勾住观众,初夏,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唱腔出色,有些人唱得一般般,她们只能在其他方面努力,比如跷功。”

  唐初夏喉咙噎住。

  三人没再聊这个话题。

  门口抱着一摞论文的风红缨站在那静默良久。

  周末,宿舍四人相约来到国家大剧院。

  闻人老是华国戏曲研究院的院长,早些年已经息影戏台。

  今年之所以重新穿上戏服上台,为两桩事。

  一来庆祝新一届‘音配像’项目启动,二来,国家剧团来了不少外国友人,作为东道主,闻人老准备亲唱一曲欢迎众人。

  得知闻人老要上台,戏迷们纷纷从四面八方往北京涌,就为了能在现场一睹闻人老的风采。

  此刻剧院里人山人海,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

  他们中有些人是从最南边过来的,也有从不包邮的盆地地区赶了来,嘴里说着各式各样的方言,但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爱好。

  那就是爱听京剧,把听戏当饭吃。

  “红缨,这里——”苏流星招招手。

  风红缨抬眸看了眼位置:“来了。”

  场上座无空席,但风红缨手头上的事太多了,紧赶慢赶,抢在停止检票前跑了进来。

  她原本的位置被一对小情侣坐了,换了座位发现刚好挨着苏流星。

  一坐下,苏流星就狗腿子似的奉上了冰饮。

  “风大富婆,请喝——”

  风红缨最近在计划卖套房,中介给出的初始价是980万,因着想要的人多,价格应该会往上再涨一涨。

  “谢谢。”风红缨接过冰饮,猛喝了一口,环绕周身的热浪仿佛在一瞬间消散开来。

  “好喝。”

  苏流星眯起眼:“好喝吧?嘿嘿,我爷爷教我煮得花茶,说是感谢你上次去我家唱戏给他听,对了,我爷爷在那——”

  苏流星手微抬,指着前边vip绝佳视野宝座。

  “红缨,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去我家呀?我爷爷还想听你唱戏。”

  风红缨盖好冷饮,目光凝在前方某个老人身上。

  “有空我就去。”

  苏流星嘴角笑容放大。

  “那就这么定咯?我得明天再跟爷爷说,不然爷爷今晚肯定开心的睡不着,红缨,你知道吗?我爷爷虽然喜欢听戏,但他很少粉人的,闻人爷爷是他多年的老友,算一个,你是例外,算第二个…”

  苏流星叽叽哇哇不断,风红缨只顾听,目光却不离苏老爷子。

  直到戏台的帷幕拉开,风红缨的目光这才从苏老爷子身上挪走,专注台上。

  闻人老算是老一辈京剧人中最先接受中外文化互相学习的人,早些年,闻人老在苏联留学,在那结识了一大批优秀的舞蹈家和歌唱家。

  这次华国进行新一届‘音配像’活动,不少外国友人带着本土的舞蹈和歌曲来到国家剧院的舞台。

  闻人老学的是青衣,虽因年迈嗓子不负从前,但风华依旧在。

  “好!”

  “唱得真好!”

  中场歇息时,底下喝彩声不绝于耳。

  掌声从闻人老退场开始,一直延续到外国的歌舞进到舞台之上。

  苏流星对外国的舞蹈不感兴趣,拉着风红缨说悄悄话。

  “红缨,你差点迟到是不是因为改论文?”

  风红缨点头。

  苏流星翻开风红缨随身背的包,果不其然,里边全是论文。

  “要不,咱放弃吧?”

  苏流星有些心疼面前这个女孩。

  “闻人爷爷他不是老古董,他不认可废除跷功,别人就更不会认可了,你写再多也是徒劳…”

  挠了挠风红缨的手掌心,苏流星愁闷不已。

  “咱不要跟前程过不去呀,你想想看,团里举荐你参加国家京剧‘音配像’选拔,千人里边挑一个,你好不容易被选上了,如果因为论文的事被刷下去多可惜?”

  风红缨温和一笑。

  苏流星以为风红缨听进了她的劝,兴奋的两眼亮晶晶。

  却听身边的女孩淡淡道:“可我还是想试试。”

  苏流星一下泄了气:“别啊,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惹恼了那帮人,你的名额就没了…”

  风红缨轻声道:“我知道。”

  “那你还——”

  “嘘,看戏别说话。”

  苏流星咬紧唇,心不在焉地靠在椅子上。

  闻人老只唱了一场,后边的多是闻人老的徒弟们在唱。

  徒弟中有几个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迹象,风红缨一瞬不瞬地盯着戏台。

  闻人老五六岁就开始学京剧,先青衣后花旦,所以收的徒弟中有走大青衣路子的,也有走坤旦乾旦的。

  大概是因为闻人老后期专攻青衣的缘故,台上这些旦角演员的功底明显要稍逊于青衣们。

  今天场上坐着的票友有一半都不是简单的戏曲爱好者,依风红缨估计,至少五成以上都是唱戏的角。

  他们从五湖四海来到国家剧团,为的是求学。

  除了这些正经唱戏的,剩下的票友恐怕也不是纯粹的听戏者,他们中的某些人倘若起了兴致,上去唱一嗓子未必比台上的京剧人差。

  “嘶——”

  有人嘶了口气,这是不满意的意思。

  不止一个人,风红缨已经注意到好几个票友都皱起了眉头。

  此刻上场的是名坤旦。①

  京剧发源早期,风红缨在时间胶囊的视频里能看到的旦角多是由男人扮演,这样的行当在京剧上被称为乾旦。

  而坤旦呢,则是小英红这样式的,本身是女子,由女人扮演旦角,内行人都称之为坤旦。

  “不够味。”

  坐在风红缨身后的票友忍不住和朋友吐槽。

  “是不咋地,看来名师也出差徒…”

  “嗐,将就看吧,反正我是冲闻人老来的,前头听了闻人老的,我已经知足咯。”

  “对对对,我也是,后边出来的这些就当送的小菜得了,尝个味就行。”

  “我不行,我的耳朵遭不住,对不住了各位,我得先走一步。”

  “我也,我嘴刁,这小菜不好吃。”

  ……

  窸窸窣窣起身的动作在偌大的剧院显得格外的抢眼。

  场上正在唱的坤旦年龄应该不大,见后排有人不待见她,当即嘴里蹦出来的音都跟着颤了下。

  这下台上不满意的戏迷更多了。

  风红缨双手不由握紧。

  再这样下来,不等戏结束,人就已经走光了。

  已经换了装坐在苏老爷子等几个老人中间的闻人老很淡定,并没有觉得徒弟给他丢了脸,相反,闻人老还跟几个外国友人唠嗑,说台上那个唱坤旦的小姑娘有绝活。

  其中一个蓝眼睛的男人操着蹩脚的中文。

  “那为什么大家都喝倒彩呢?”

  闻人老息影后蓄起了长胡子,今天为了上台唱戏,又将胡子给剃掉了。

  习惯性的去捋胡子,发现没了,闻人老手顿在半空,没觉得尴尬,而是顺势起了手位,秉着清亮的唱腔念白:“你且耐心看着吧~”

  蓝眼睛男人开怀而笑。

  这时前半场结束了,蓝眼睛男人顿时欢喜的学起闻人老的手位,追问闻人老:“老爷子,你看我这样对不对?”

  闻人老哈哈大笑,现场教学起来。

  台下其乐融融,前半场还没走的人之所以给面子,应该是因为闻人老在台上演员换场之际突然起身又唱了一小段吧?

  风红缨嘴角微翘。

  真是个可爱的老头儿。

  他这是在给爱徒撑场子呢。

  后半场演员准备就绪,闻人老没有喧宾夺主,适时歇嗓子坐了回去。

  观众席上的掌声紧跟着消失,很快,之前那个唱坤旦的姑娘出来了。

  换了一身行头。

  触及到小姑娘脚下的跷鞋,苏流星下意识去看风红缨。

  风红缨并没有露出鄙夷不屑的目光,相反看的极为认真。

  台上的坤旦踩着跷鞋一出场,风红缨很明显感受到周围气氛变高涨了。

  “不错哇,有两把刷子,唱腔不足,身段上找补…”

  这是风红缨听到最多的一句评价。

  就连苏流星都哇塞了好几声。

  “红缨,这姑娘的跷功瞅着比初夏还要稳,应该废了不少心思去学吧!”

  “还好祭出了这一招…”

  苏流星撇嘴:“要不然闻人爷爷的招牌都要被她给踢倒了…”

  风红缨幽幽哀叹了声。

  闻人老的招牌倒得可能性为零,但台上小姑娘学艺不精的名声势必会在戏曲圈广为‘流传’。

  因她有一招炉火纯青的跷功,凭借着这一招,小姑娘掰回了一局。

  人有所长所短,也许多年后,一帮票友会围坐一圈打趣。

  “你说闻人老教得那个坤旦?她呀,唱腔不算顶好,但胜在脚下功夫厉害,啧啧啧,跷功了不得嘞!”

  蓝眼睛的外国男人张大嘴,指着台上的坤旦:“功夫!华国功夫吗?”

  “太厉害了,她的脚怎么做到的?”

  另外一个外国女人摸摸下巴:“哦买嘎,她的脚就那样一直立着吗?”

  闻人老:“对,立到这场结束。”

  女人惊恐地捂住嘴,和身边的朋友感慨。

  “太神奇了,华国人好像一点都不怕疼,我是芭蕾舞者,我能体会到这种立脚尖的痛苦,不过她是从头立到结束,比芭蕾要难…”

  一场结束后,观众席上掌声如潮,久久不息。

  台上扮演坤旦的女演员沉沉的松了口气。

  后台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下一场戏,借着转场的时间,闻人老上台讲述华家准备筹备新一届‘音配像’工程。

  蓝眼睛男人问:“什么是音配像?给影视配音吗?”

  “错了——”

  闻人老推了推老花镜,笑眯眯道:“鲍勃,你说反了,这项大型文化工程需要的不是配音,而是给京剧史上的名家配像。”

  “考古讲究抢救性挖掘,我们京剧其实也一直在做这样的活动…”

  “为了守住祖国宝贵的文化财富,我们就必须将以前名人的珍贵影带拿出来重新传留,用他们的声,咱们后辈来哑口录制…”

  “红缨,你去哪?”苏流星问,“你不接着看啦?”

  风红缨瞥了眼正在台上讲‘音配像’的闻人老,摇摇头。

  “老爷子私底下已经和我说过一回了,我先不听了,我去后台看看。”

  苏流星:“我也去,我反正选不上“音配像”,听了也是白听,走,一起去后台!”

  一般人想去后台当然行不通,谁叫风红缨能刷脸呢?

  从前年起,风红缨雷打不动每月都要上交一份近百页的论文给国家剧院。

  到了今年,风红缨更疯魔了,十天半个月就抱着一大摞论文找闻人院长。

  几乎是闻人老这边将论文打回去,那边风红缨就已经开始着手修改。

  经常旁观风红缨改论文的几个剧团小姑娘凑在一起聊风红缨时,无不说一句话。

  “风红缨该去搞学术研究才对,就她那钻研劲和写论文的速度,评上教授的职称绝对比一般人要轻松!”

  风红缨对此等评价一笑而过,什么事都是唯熟能尔。

  她每次看完系统的视频都要帮苏流星和崔玉写论文,写多了心里有数罢了。

  她不是天才,她是厚积薄发那一类人。

  推开后台的门,乍然看到风红缨,演员们并没有感到诧异,还友好的和风红缨打招呼。

  风红缨点头问好,在一个又一个帘子拉起来的简陋化妆小间里溜达。

  苏流星凑上前:“红缨,你在找什么哇?”

  风红缨顿住脚,指着身后布帘围起来的化妆间。

  苏流星瞄了一眼:“里边的人好像是刚才台上那个坤旦小姐姐。”

  风红缨没进去,里边有人在说话。

  “游云,我刚才真替你捏一把汗,你感冒嗓子还没好,其实唱成那样算不错的了,谁知道底下还是有人不买账…”

  叫游兰的女人咳嗽一声,道:“不怪他们,是我没唱好,要不是看在师父的面上,今天甭说中途离场,闹着要退票的可能性都有。”

  “师父为了我也是操碎了心…”

  “不怪师父他老人家对你偏心,你练功最勤奋,又不怕吃苦,看吧,老天爷还是厚待你的,一个跷功就将你的场子救了回来。”

  另一女孩唏嘘:“游兰,得亏你跷功练得好,换做是我,今晚这场子绝对要被我弄砸。”

  游兰叹了口气。

  “小时候被我爸逼着踩跷,当时我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边练边哭,没想到到头来是它救了我,我今个要是演砸了,师父那边很难交差,我自己恐怕也难放过自己…”

  “嗐,别想了。”对面女孩安慰道,“下次你多多注意,感冒了最好别上台,唱坏了砸了招牌得不偿失。”

  游兰嗯了声,突然转了话题。

  “你们听说了没?有个京剧专业的大学生一直在师父身边磨,非要将女旦跷功给废掉,都坚持了快三年了。”

  对面女孩:“你说她呀,她叫风红缨,在网上挺有名气的,你别搭理她,我感觉她就是个疯子,跷功又没招她惹她,废除干嘛?废除了咱们这些靠跷功吃饭的京剧人不活了是吗?”

  另外一个女孩道:“也不能这么说,我看过她写的论文,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游兰不屑地勾起嘴角。

  “我觉得未必,她是半道学得京剧,没有童子功,她想踩跷要比咱们难百倍千倍,之所以执著废除女旦跷功,也许是她见不得像我这样的人靠跷功出头…”

  “说来说去就是羡慕嫉妒恨呗?”

  帘外偷听的苏流星气地握拳,被风红缨一把捂住嘴巴拉出了后台。

  “谁?!”游兰哗啦一下拉开帘子。

  “刚才谁在这偷听?”

  过往的人道:“两个票友,我只认识其中一个,叫风红缨。”

  游兰脚下一个趔趄。

  “咋?”有人问,“你不认识她吗?”

  游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认识。”

  那人纳闷:“不应该呀,剧团去年选拔‘音配像’的时候,你跟她不是还pk过吗?”

  游兰的脸霎时白了。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风红缨。

  ‘音配像’初选上,她被一个大学生PK掉的事时常被团里的人拿出来笑话她。

  风红缨见不得她好,知道她唱腔一般,跷功一流,所以铆足了劲要求国家废除跷功!

  哼,还好师父没听她鬼扯。

  “红缨,你干嘛不让我骂她!”

  苏流星甩开风红缨的手,站在国家大剧院门口跺脚。

  “那个游兰她分明是故意说给别人听得,就是想在那些人面前抹黑你!”

  两人后半场的戏没看就出来了。

  风红缨背着包走在闷热的大街上。

  她去后台是想找游兰聊聊跷功的事,她在想,她一门心思想要废除女旦跷功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没想到听到了那番话。

  风红缨:“今天观众席上来了不少外国友人,咱们在后台闹大了容易给即将上场的人造成压力。”

  苏辣椒·苏流星上线。

  “呸,你好心,那个游兰可没安好心,什么羡慕嫉妒恨?就她那拉胯的唱腔也有人嫉妒?我大牙都笑掉了,上台三分钟,底下票友跑了三分之一,要不是有闻人爷爷帮着救场,今天的演出绝对不可能这么顺顺利利!”

  风红缨笑:“跟这种人计较有什么劲?你等着看吧,我不跟她闹,她自己也会把自己逼出毛病来。”

  事实确实是这样。

  演出结束后,风红缨揣着一包论文来到闻人老住的地方。

  闻人老的家就在国家大剧院后边的巷子里,风红缨背着包推门进去时,立马有人将这事告诉了游兰。

  “游兰,完蛋了完蛋了,风红缨找师父去了,她昨天应该没听到你说她吧?”

  游兰神色恍惚,嘴却倔强:“怕什么?她想废除女旦跷功,本来就因为她自己不擅长又见不得我们这些会的呀。”

  传话的人干笑:“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经常看她直播,我觉得她唱戏挺厉害的,不止这方面厉害,怼人的功夫也牛逼,有黑粉骂她,她能当场将人骂到自闭,你就不担心她在师父面前将你说得一文不值?”

  游兰的朋友慌了。

  “游兰,风红缨昨天在后台没跟你闹,不会是想留着今天到师父那说你的坏话吧?”

  游兰嘴巴颤抖:“不、不会的,她每回来找师父都是在讨论论文…”

  “那就更惨好伐?你最拿手的就是跷功,废了跷功,你在剧团不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游兰呆住。

  她一边迫切的希望风红缨抱着论文和师父吵起来,团里已经放出了话,风红缨如果还死磕废除女旦跷功,团里会取消风红缨参加‘音配像’的资格。

  到时候她就有机会被选上。

  然而另一方面她又怕风红缨这个疯子有朝一日真的说动国家将女旦的跷功废除掉,以她的唱腔,如果没有出色的噱头艺术,她很难出人头地。

  她不能没有跷功傍身!

  风红缨在里边和闻人老聊了多久,游兰就在外边担惊受怕了多久。

  心神不宁之下,游兰没注意到路,一脚踏空摔出了楼梯。

  就这样,不等风红缨从屋里出来,游兰就接到了医生的劝告。

  “你的脚本来就有旧伤,旧伤添新伤,这次至少要在床上躺两个月才能下地行走。”

  游兰:“两个月?不行不行…”

  两个月后,‘音配像’工程都已经开始了。

  医生板着脸:“两个月是保守治疗,患者你要是不配合,落下残疾都有可能!”

  ‘残疾’二字恍若两道惊雷在游兰的头顶炸开,抱着头又哭又吼之后,留给游兰的是无尽的惶恐。

  她在唱腔上不出彩,‘音配像’工程不需要她唱,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成名,没想到……

  等等——

  她的脚坏了,那就废掉女旦跷功吧,她不能踩,别人也甭想踩跷!

  昨晚她已经在国家剧院惊艳亮相了京剧跷功的魅力,就让她做跷功的终结者吧!

  从她之后开始,不要再有坤旦演员表演跷功,啊,这样真好,她将会是京剧史上最后一个跷功演员。

  躺在病床上的游兰越想越沉醉,竟痴痴地笑了起来。

  她现在迫切的想看到国家废除坤旦跷功的消息,不对,应该将乾旦的也废除掉,这样一来,她绝对会在历史上留名。

  京剧史上最后一名出色表演跷功的女人,哈哈哈,想想就激动。

  合上病房的门,女护士恶心地搓搓手臂的鸡皮疙瘩。

  “那个病人不会这么出了问题吧?”女护士指了指脑袋,“当我们不存在吗?一个人在那傻乎乎地笑。”

  医生:“脑子没问题,她坏的是脚。”

  女护士听着里边传来的哈哈大笑声,撇了下嘴。

  真的没毛病吗?一般人会在屋里对着空气这么笑?

  翌日,国家剧团的人带着水果篮来医院探望游兰。

  团里的人:“哟,游兰,瞧你心情不错嘛。”

  游兰拨了个橘子,笑:“因祸得福,嘿嘿。”

  团里的人:“我只看到了你的祸,你还不知道吧,你念想的那什么顶替风红缨去参加‘音配像’的名额没了。”

  游兰拨橘子的动作僵住:“什么意思?”

  “就话里的意思呗。”那人道,“风红缨昨晚和闻人老师聊到了后半夜,清早团里就传开了,最后一个‘音配像’的名额依然留给风红缨。”

  “不可能!你瞎说。”

  游兰继续剥橘子,嘴角带着笑:“风红缨从大一就开始写论文,现在都大三了还在写,她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团里的人轻咳了下:“游兰,你昨天不是说你不认识风红缨吗?怎么现在对她这么了解?”

  橘子太酸,酸得游兰五官扭曲。

  “那什么游兰,你好好休息,闻人老师让我给你带个话,你的脚伤如果一直难以痊愈,以后还是少在台上踩跷吧,x市有个剧团下半年要招人,老师推荐你去那…”

  后面有一句话来人没说:国家剧团不养闲人,本来你唱腔就不过关,靠着跷功才进的剧团,现在腿伤了踩不了跷了,结局只有离开。

  游兰这下彻底石化了。

  拽着床头摆放的水果篮猛地砸向门口的友人,脸上的表情阴鸷又狠毒。

  “风红缨你个蠢货,你为什么要放弃!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我现在不能踩跷了你就不废除了是吧?!跟我作对,你找死——”

  门口还没走远的几个友人面面相觑,默默掏出手机将有关游兰的联系方式都给删了。

  这女人也太可怕了吧。

  风红缨坚持废除女旦跷功,那是在羡慕嫉妒恨。

  风红缨放弃废除女旦跷功,怎么又是和她作对了?

  所以,不管风红缨做什么都有错呗?

  友人火速离开后不忘将医院发生的事告知给了闻人老。

  闻人老对此表现的并不惊讶。

  “游兰的嗓子不是唱戏的料,当初要不是她妈妈跪着求我收徒…她的跷功是不错,不过…说句不好听的,但凡在舞蹈上有点天赋的孩子,和她一样从小就坚持练,想要达到她现在的跷功水平轻而易举…”

  这边,风红缨将电脑里的论文文档全拉到了回收站。

  苏流星率先反应过来,欣慰地拍拍风红缨的肩膀。

  “这就对了嘛,咱不能跟锦绣前程过不去对不对?”

  崔玉附和:“流星说得对,你目前的重心应该放在‘音配像’的选拔上,对了,最后一个名额确定是你了吗?”

  “那还用问?”

  苏流星笑得贼开心,与有荣焉地说:“国家剧团早前放出了消息,只要红缨放弃继续写废除坤旦跷功的论文,这名额自然而然就是她的,她在初、总两场选拔赛上都表现的相当不错,不选她选谁?难道让那个游兰去?”

  崔玉:“什么游兰?”

  风红缨淡淡道:“闻人老师的一个徒弟。”

  苏流星来了劲:“她还是个大白莲!说我们红缨羡慕她,嫉妒她,呸,不就会跷功嘛,搞得谁不会似的。”

  崔玉笑着怼她:“你会?”

  苏流星理直气壮:“我不会,但初夏会呀,反正不止那什么游莲会就行。”

  崔玉:“人家叫游兰,不叫游莲。”

  推门而入的唐初夏:“你们在说国家剧团的游兰吗?”

  苏流星崔玉:“你也认识她?”

  “当然。”唐初夏放下包,瞥了眼坐在电脑前发呆的风红缨。

  “游兰在大剧院踩跷的视频在网上转疯了,我不想认识她都难。”

  苏流星泄气:“难道你的跷功都比不过那个白莲花?”

  唐初夏倚靠在柜子边:“这个我得承认,我要低她一点,不过嘛——”

  “不过什么?”许久没说话的风红缨看了过来。

  唐初夏:“最新消息,游兰右脚摔伤了筋,医生让她修养两个月,两个月能不能重回戏台要视情况而定。”

  说着,唐初夏耸了耸肩:“但她好像受了刺激,本来闻人院长是打算介绍她去地方剧团工作,她不愿意,天天在医院闹,医生说她这儿——”

  点了点脑袋,唐初夏没往下说了。

  话锋一转,唐初夏问风红缨。

  “红缨,你真的打算放弃那个论文了吗?”

  风红缨没点头,也没摇头。

  唐初夏:“‘音配像’工程项目没下来前,其实我和你一样,坚定认为跷功不该有,但那天在大剧院看了游兰踩跷那场戏后,我脑子里理不清的毛线好像突然理顺了,也许跷功并不一定非要废除。”

  风红缨劫走唐初夏要说的话。

  “我也是在她身上获得的灵感。”

  点开电脑回收站,下拉全选。

  弹出一个提示:[确定要永久删除这87项吗?]

  风红缨点了‘是’。

  唐初夏拦住:“这些都是你的心血——”

  风红缨笑了笑,依旧选择了‘是’。

  “起初我的想法是一定要废除跷功,后来得了钱老师的点播,我改了论文中心,诉求的是废除坤旦跷功。”

  唐初夏:“现在呢?你删掉了所有的论文,是觉得跷功是京剧的精华?”

  风红缨摇头:“我不这么认为,但我现在脑子里很乱,卡在胡同里不知道怎么去想这个问题。”

  “跷功它是裹小脚的衍生,从前是男人强加在女人身上的性幻想,但现在呢?”

  风红缨自问自答:“咱们国家存在很多像游兰这样的京剧人,她们或许在某些方面有欠缺,比方唱腔,或者身段,但她们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跷功上发光,我不能自私的堵上这群人的唱戏梦。”

  唐初夏眨眨眼,她的想法和风红缨如出一辙。

  她觉得练跷功苦,可有些人并不觉得。

  觉得苦,你可以不练,没必要一刀切。

  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风红缨另有一番想法。

  那就是优胜劣汰的大背景下,你不练就要面临淘汰。

  闻人老有一句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小风啊,你有没有想过废除了跷功后的状况?没了跷功,大家会很快发明出另外一种功,到时候难道你也要像现在这样喊着废除?不现实。”

  系统:【宿主,视频已缓存完毕,是否立即进去查看?】

  没了论文可写的风红缨决定猛刷视频换个心情。

  三天后,她就要到国家大剧院报道,开始进行‘音配像’工程培训。

  封闭式训练比在学校练功要累,在这之前,她得多刷点视频,省的系统一天到晚在她耳边叨叨做任务。

  “进。”

  进到时间胶囊,风红缨点亮缓存好的视频。

  “希庭先生传?!”

  风红缨不敢置信,揉了揉眼:“我草,真的是我偶像!”

  和金福先生并称“梨园汤武”的王瑶卿王宗师,小字希庭。

  “小开,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他的视频吗?”

  系统:【一直都有的,只不过他不在《同光十三绝》那个视频中而已。】

  风红缨没空和系统计较这些弯弯绕绕。

  “快快快,赶紧进视频!”

  她能见到她偶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女性旦角由男演员担任,称为“乾旦”;女演员演旦角,称为“坤旦”,文中对此相关解释源自百度,特此标注。

  本章评论依然发红包~

  宝子们,如果你们有风红缨的系统,你们最想见到哪位历史人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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