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帝王末路（3）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此言还是犹如霹雳一样在殿内响起！
几位相公“扑通”就跪下了：
“陛下不可！”
“陛下春秋鼎盛，暂时伤病，岂可轻言弃国？”
“陛下万万不可……”
武梓李猗张昭兰秦暖等人也跟着跪下了……其实秦暖有一点点不理解，这个事有这么严重吗？
她看了眼小李俶——小孩儿也跪倒在榻边，他大概不太明白，只是扶着榻边抽泣起来。
皇帝倒是神色平静：“只是拟旨而已！快写吧！”
诸位相公还想继续劝，可是皇帝又合上眼睛，一副“朕不接受任何劝告”的表情……
于是，殿内一时僵持起来。
良久，皇帝只好又开口：“圣人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诸公这样拘泥，是在为难朕！”
几位相公默默相觑，一番眼神交流后，萧相公又坐到了案前，提笔，“陛下请吩咐！”
这个诏书，就得皇帝亲自口述了，不能再是皇帝说个主题，自己来成篇。
皇帝缓缓开口道：
“朕以菲薄，获奉宗祧，朝乾夕惕，而德泽未洽于天下，心恒愧之……皇太子俶，天性纯厚，聪明仁孝，宜嗣皇帝位……
“……皇太子即于柩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事重，不可暂阙。以日易月，抑惟旧章。皇帝三日而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日释服。天下节度观察防御等使及监军诸州刺史，守职非轻，并不得离任赴哀。应天下人吏百姓，告哀后出临三日，皆释服。无禁嫁娶祠祀食肉饮酒。释服之后，无禁举乐……”
“……”
遗诏很长，不仅仅是明确皇太子即位，还交代自己的身前身后事，交代丧葬从简，不要扰民等等……
秦暖这才明白，为什么方才诸位相公那样反应，对于臣民来说，这就是天下易日的大事！
皇帝交代完这么多事，已然精疲力竭，靠在床上闭目歇息，李静忠叫了太医进来，上前搭脉，进药。
萧相公低头奋笔疾书，写好之后，又和几位相公斟酌添加了一些，最后成篇，递给皇帝看。
此时天已大亮。
皇帝看完成品遗诏，点了点头，示意李静忠用玺。
而后，他坐起了些，对李猗招呼道：“阿猗！”
李猗上前一步：“臣在！”
皇帝又叫：“阿猗！”
抬手示意她上前。
李猗只好走到榻前。
不想皇帝伸手抓住了李猗的手腕——
冰凉干枯的手指束在腕上，李猗寒毛竖起，好险没一把给甩开！
皇帝抓起李俶的小手，放在了李猗的手上，恳切道：“阿猗，朕求你看护此儿，护他周全！”
李猗一时愣住。
“阿猗！”皇帝将李俶的小手放在她掌心，而后合拢她的手指，一脸恳求，“阿猗，此儿何辜，朕不慈弃之，实难瞑目，求你看护他！”
李猗嘴唇动了动，那个“好”字梗在喉咙里，就是吐不出来……
皇帝握紧了她的手，李俶的手被紧紧地箍在李猗的掌心，小手微微颤抖。
“阿猗！”皇帝字字殷切……
李猗终于出声：“好！”
皇帝依旧盯着她，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李猗咬牙发誓道：“李猗必护太子周全，竭力以赴！”
“好……”
皇帝一口气顿时就松了，往软枕上一靠，张嘴呕出一大口鲜血……
“阿耶！”李俶顿吓得抓住他的手，哭了起来，“太医……”
太医也吓得立刻扑到龙榻前，殿中顿时又是一片惶乱。
李猗站在榻前，看着皇帝苍白没人色的脸颊，忽地眼泪也是滚滚而下……
秦暖被李猗的反应吓到了，连忙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竟然微微颤抖！
“姑姑！姑姑，你没事吧？”
秦暖也急了，扶着似乎有点失神的李猗走到一边，也不管什么礼仪了，扶着她坐下。
“姑姑？你没事吧？”
李猗抬头望来，眼神却没焦距：“我……”
“哇！”她一低头，竟然也吐出一口血！
“姑姑！”秦暖顿时就跟李俶一样吓哭了，尖叫起来：“太医！太医！”
她的叫声又吓了殿中人一大跳，纷纷看过来……
秦暖哭道：“姑姑吐血了！”
张昭兰、江飞连忙跑过来，惊道：“怎么吐的？”
张昭兰扶住了她的手，却被李猗推开了，“我没事！”
然后她扶着秦暖的肩膀站起来，“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看着她朝殿门走去，张昭兰和江飞不由也跟上，却没想李猗回头道：“你们别跟着！”
张昭兰驻足，江飞顿了一下，依旧抬腿，却被张昭兰拉住了，“呆在这儿！”
殿外，虽然天早就亮了，却是个阴天。
李猗抬头望着灰白色的苍天，脚下虚浮，神色恍惚，走到大殿的台阶下，直接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无声地流着眼泪。
秦暖担心极了，她从未见过李猗这样失态……
她轻声哄道：“姑姑，你说下话好吗？”
李猗抓着她的胳膊，声音干涩无力：“我好气……好气……”
秦暖连忙轻拍她的背，“不气！不气！姑姑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父死于他父之手，我却要护他儿子此生平安……”李猗声音无力又无奈，将额头搁在膝上。
秦暖无言。
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爷爷的仇不应该记在孙子身上”？
那死的是李猗的亲父，谁也没权利劝她以德报怨。
李猗纵然不至于去伤害一个小孩子，可是不代表她愿意去爱护那个小孩子，还许下“我必竭力护他周全”这种承诺。
纵然这几次她确实是在保护这个小孩子，可是她不愿意受这种人情绑架。
可方才那情形，她却无法拒绝。
秦暖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李相公和陈相公从殿中出来，走下台阶，停下来，问道：“公主殿下没事吧？”
秦暖答道：“姑姑一夜劳累，先是与逆贼厮杀，后来又历此伤心事，一时间心火逆冲，现在好些了！”
她说话间，李猗已站起身，问道“二位相公，这是去外朝？”
李相公拱手道：“我等去召集群臣，颁布旨意。殿下千万要保重身体！”
李猗还礼：“多谢二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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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相公“扑通”就跪下了：
“陛下不可！”
“陛下春秋鼎盛，暂时伤病，岂可轻言弃国？”
“陛下万万不可……”
武梓李猗张昭兰秦暖等人也跟着跪下了……其实秦暖有一点点不理解，这个事有这么严重吗？
她看了眼小李俶——小孩儿也跪倒在榻边，他大概不太明白，只是扶着榻边抽泣起来。
皇帝倒是神色平静：“只是拟旨而已！快写吧！”
诸位相公还想继续劝，可是皇帝又合上眼睛，一副“朕不接受任何劝告”的表情……
于是，殿内一时僵持起来。
良久，皇帝只好又开口：“圣人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诸公这样拘泥，是在为难朕！”
几位相公默默相觑，一番眼神交流后，萧相公又坐到了案前，提笔，“陛下请吩咐！”
这个诏书，就得皇帝亲自口述了，不能再是皇帝说个主题，自己来成篇。
皇帝缓缓开口道：
“朕以菲薄，获奉宗祧，朝乾夕惕，而德泽未洽于天下，心恒愧之……皇太子俶，天性纯厚，聪明仁孝，宜嗣皇帝位……
“……皇太子即于柩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事重，不可暂阙。以日易月，抑惟旧章。皇帝三日而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日释服。天下节度观察防御等使及监军诸州刺史，守职非轻，并不得离任赴哀。应天下人吏百姓，告哀后出临三日，皆释服。无禁嫁娶祠祀食肉饮酒。释服之后，无禁举乐……”
“……”
遗诏很长，不仅仅是明确皇太子即位，还交代自己的身前身后事，交代丧葬从简，不要扰民等等……
秦暖这才明白，为什么方才诸位相公那样反应，对于臣民来说，这就是天下易日的大事！
皇帝交代完这么多事，已然精疲力竭，靠在床上闭目歇息，李静忠叫了太医进来，上前搭脉，进药。
萧相公低头奋笔疾书，写好之后，又和几位相公斟酌添加了一些，最后成篇，递给皇帝看。
此时天已大亮。
皇帝看完成品遗诏，点了点头，示意李静忠用玺。
而后，他坐起了些，对李猗招呼道：“阿猗！”
李猗上前一步：“臣在！”
皇帝又叫：“阿猗！”
抬手示意她上前。
李猗只好走到榻前。
不想皇帝伸手抓住了李猗的手腕——
冰凉干枯的手指束在腕上，李猗寒毛竖起，好险没一把给甩开！
皇帝抓起李俶的小手，放在了李猗的手上，恳切道：“阿猗，朕求你看护此儿，护他周全！”
李猗一时愣住。
“阿猗！”皇帝将李俶的小手放在她掌心，而后合拢她的手指，一脸恳求，“阿猗，此儿何辜，朕不慈弃之，实难瞑目，求你看护他！”
李猗嘴唇动了动，那个“好”字梗在喉咙里，就是吐不出来……
皇帝握紧了她的手，李俶的手被紧紧地箍在李猗的掌心，小手微微颤抖。
“阿猗！”皇帝字字殷切……
李猗终于出声：“好！”
皇帝依旧盯着她，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李猗咬牙发誓道：“李猗必护太子周全，竭力以赴！”
“好……”
皇帝一口气顿时就松了，往软枕上一靠，张嘴呕出一大口鲜血……
“阿耶！”李俶顿吓得抓住他的手，哭了起来，“太医……”
太医也吓得立刻扑到龙榻前，殿中顿时又是一片惶乱。
李猗站在榻前，看着皇帝苍白没人色的脸颊，忽地眼泪也是滚滚而下……
秦暖被李猗的反应吓到了，连忙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竟然微微颤抖！
“姑姑！姑姑，你没事吧？”
秦暖也急了，扶着似乎有点失神的李猗走到一边，也不管什么礼仪了，扶着她坐下。
“姑姑？你没事吧？”
李猗抬头望来，眼神却没焦距：“我……”
“哇！”她一低头，竟然也吐出一口血！
“姑姑！”秦暖顿时就跟李俶一样吓哭了，尖叫起来：“太医！太医！”
她的叫声又吓了殿中人一大跳，纷纷看过来……
秦暖哭道：“姑姑吐血了！”
张昭兰、江飞连忙跑过来，惊道：“怎么吐的？”
张昭兰扶住了她的手，却被李猗推开了，“我没事！”
然后她扶着秦暖的肩膀站起来，“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看着她朝殿门走去，张昭兰和江飞不由也跟上，却没想李猗回头道：“你们别跟着！”
张昭兰驻足，江飞顿了一下，依旧抬腿，却被张昭兰拉住了，“呆在这儿！”
殿外，虽然天早就亮了，却是个阴天。
李猗抬头望着灰白色的苍天，脚下虚浮，神色恍惚，走到大殿的台阶下，直接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无声地流着眼泪。
秦暖担心极了，她从未见过李猗这样失态……
她轻声哄道：“姑姑，你说下话好吗？”
李猗抓着她的胳膊，声音干涩无力：“我好气……好气……”
秦暖连忙轻拍她的背，“不气！不气！姑姑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父死于他父之手，我却要护他儿子此生平安……”李猗声音无力又无奈，将额头搁在膝上。
秦暖无言。
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爷爷的仇不应该记在孙子身上”？
那死的是李猗的亲父，谁也没权利劝她以德报怨。
李猗纵然不至于去伤害一个小孩子，可是不代表她愿意去爱护那个小孩子，还许下“我必竭力护他周全”这种承诺。
纵然这几次她确实是在保护这个小孩子，可是她不愿意受这种人情绑架。
可方才那情形，她却无法拒绝。
秦暖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李相公和陈相公从殿中出来，走下台阶，停下来，问道：“公主殿下没事吧？”
秦暖答道：“姑姑一夜劳累，先是与逆贼厮杀，后来又历此伤心事，一时间心火逆冲，现在好些了！”
她说话间，李猗已站起身，问道“二位相公，这是去外朝？”
李相公拱手道：“我等去召集群臣，颁布旨意。殿下千万要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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