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女诫》_妙冠娇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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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女诫》

  秦暖这下子真的担心起来:《女诫》这个大杀器有多凶残,再没人比来自后世的她更清楚了。

  堪称千古镇魂幡!

  镇魂幡下多少冤魂哭泣千年……

  李猗眉眼不动,嘴角微挑:

  “古往今来,诸圣先贤之遗作,博大精深,浩如烟海,本座长患人生苦短,不能尽读。至于《女诫》嘛,哪里还有空去读一女子居家之言!”

  士子们又被噎了一下!

  一个女人,必学之书不学,还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这士子肃然道:

  “班大家博学高才,品德俱优,所着《女诫》流传至今,为世人称颂,乃女子为人处世之准则。

  “素来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女诫》七训,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叔妹第七,皆是警句良言!

  “殿下不妨细读之,深思之!”

  说着,这士子从书囊中取出一轴书卷,肃然双手捧上。

  还真是有备而来啊,连《女诫》这书都捧出来了,这是李猗必须得接受的意思?

  李猗嘴角掠过一丝淡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劳君念来,本座洗耳恭听!”

  那士子一呆,随即脸色很是难看:居然要他念?

  这样当众念《女诫》给她听?

  可就此拒绝?又怕前功尽弃了……

  同他一起的仕子们,脸色也都有些难看,一人忍不住道:“殿下不觉得这样不妥么?”

  李猗淡笑:“怎么不妥了?诸位既然劝学,我好好听着就是!”

  场面一时间,有些尬冷。

  这捧书劝学的士子,心一横,决定还是念!

  嗯,就当自己是先生,念书给学生听!

  忽地街旁又一女声朗然道:“老身愿为殿下诵读《女诫》!”

  随着话音,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缓步走出,一身青色衣裙,素净娴雅,容貌端庄,一看便知是出自书香之家。

  这位走到近前,先恭肃地向李猗敛衽行礼:“民妇恭安坊屈刘氏见过公主殿下!”

  李猗点点头,“刘夫人免礼!”

  而后,这位刘夫人又朝那几位士子敛衽道:“老身见过诸位郎君!”

  那几位士子忙抬手还礼,而后那位捧着书卷的士子躬身将《女诫》递给她,感激道:“有劳刘夫人了!”

  刘夫人微微一笑:“举手之劳,不足为谢!倒是诸君大义为公,老身甚是钦佩!”

  随即她接过书卷,缓缓展开,朗声念诵:“……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夙夜劬心……”

  便是秦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刘夫人一身书香气,不亢不卑,气质绝佳。

  这《女诫》从她嘴里抑扬顿挫地诵读出来,充满感情的文字落到众人耳中,犹如慈祥恩师当面悉心教导做人的道理,格外令人信服。

  这是来了个神助攻?

  这时候,袁四郎对秦暖低声道:“我想起来这妇人是谁了,她家男人在恭安坊开着一个学馆,很有些名气!”

  难怪!

  秦暖顿时明白了,这位夫人很显然替自家刷了一波好名声,并收割了一大波好感。

  当然,只看这妇人的样子,便知道她本身就是《女诫》的拥趸者。

  秦暖给了袁小胖一个赞许的眼神,他做金吾卫果然不是白混饭吃的。

  刘夫人一篇长长的《女诫》诵读完毕,长街上下一篇寂静,余韵袅袅,令人沉浸回味。

  她缓缓合拢卷轴,又双手捧起,恭谨道:“殿下,老身已诵完,殿下以为如何?此文千古流颂,可值殿下深思否?”

  这下子,这位公主殿下应该被打动了吧?

  李猗依旧神情淡然:

  “本座有一事不明,世人皆知班大家博学高才,行止庄正,品德俱优,自十四岁嫁入曹家,四十多年,生儿育女,夙夜劬心操劳,如此贤良,为何却依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时担忧得罪翁姑,唯恐招致休弃?她这是对翁姑有误解呢?还是影射翁姑昏聩苛刻,凉薄不慈?”

  刘夫人:“……”

  这叫她怎么回答?

  怎么会有人从这么冷的角度解读《女诫》?怎么能这样想父母翁姑?

  李猗继续道:“及至后文“曲从篇”中直言,哪怕明知翁姑不对也要曲意奉承,如此,岂非陷翁姑于不义?

  “至于‘叔妹’篇中,若是叔妹年幼,需要严正教导,若是如班大家所说,这般顺之溺之,如何成人?”

  这群热血青年,何曾真正研读过《女诫》,此际被李猗钻空子,便有些噎住。

  刘氏开口答道:“殿下,此文并非此意,不过是教人要时时自省,教女子要懂谦卑顺柔!”

  “嗯,就算是吧!”李猗淡然略过,一副懒得同她辩论态度,继续说自己的:

  “此文通篇只教人卑柔顺从,尽力奉承,却不论是非,不言大义,若在国,便是谄媚之臣;若在家,亦非贤能之妇,恐怕难以担当持家掌馔、相夫教子之责。

  “此文文采斐然,道理通顺,或有可取之处,然而,终究不过是些妇人心术,得小节而失大义,若是奉为金圭玉言,实在是有悖圣人教导。

  “在本座看来,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心存正直,胸怀坦荡,无私无邪,便很好,很不必汲汲营营,曲意奉承,行各种卑柔媚上之态,悖离圣贤大道。”

  “这……”刘氏脸都气红了!

  李猗居然将她奉为“金规玉律”的《女诫》鄙薄成是“妇人心术”“卑柔媚上”!

  她《女诫》读的好,但圣贤书却没有李猗读的多,脑子也没李猗转的快,情急之间找不出一条合适的“圣贤大道”来反驳……

  找出来了也没法一句两句辩驳清楚……最少要个十来句才能辩驳明白……

  “礼法……”

  情急的刘氏的嘴才张开,就听李猗继续道:

  “再则,就本座读史所知,邓太后临朝听政,特加班昭官职,让其参与政事,且正因为班昭为政勤奋,特破格加封班昭之子曹成为关内侯,官至齐国的国相。”

  “据说当初班昭撰成此文之后,小姑曹丰生便撰文反驳之,亦是文采斐然,传诵一时。可见,即便是曹家人也是对此《女诫》文不以为然的!”

  这便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不仅刘氏答不出,仕子们也被诘住了。

  此时的儒生,还没有被后世的腐儒及外族所阉割,性子还是烈的,书生们的追求都很高很远,醉心于“上马开疆扩土、下马治国安邦”,都想当征服单于的汉子,没空去研究如何治理女人,还没有编织出那么多复杂的“天理”。

  此际被李猗用“圣贤大道”把问题给覆盖了,虽然觉着似乎哪里不对,但这个漏洞一时间也戳不出来……

  而且,李猗还拿了班昭自己参与政事的例子来反驳。

  李猗并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继续问道:

  “我再来问诸君,若是你在乡间遇见贼人逞凶,凌虐良善,你是挺身而出呢?还是坐等官兵至?”

  士子答道:“自然是挺身而出,岂可袖手旁观?”

  李猗:“很好!本座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叛军肆虐,盗贼纷起,国事艰难,百姓涂炭,你叫本座如何袖手旁观?

  “明明有余力却为一介虚名而独善其身?本座还是那句话,护家卫国,何分匹夫匹妇?

  “当初平阳昭公主功成身退,乃是天下太平,如今多事之秋,能谓之太平吗?东篱闲采菊?坐视匪盗肆虐?心中能安否?

  “尔等士子,饱读圣贤书,于今之际,当竭尽所学,上报君恩,下惠黎民。何必在此男男女女之旁枝末节上纠结不休?

  “难道诸君竟如此之闲?竟然有空琢磨一妇人之居家闲文,竟然还将此居家闲文比同于圣贤之说?”

  这一堆的圣贤大道,一串串诘问砸下来,仕子们顿时哑然。

  这个李猗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这时,前排左边一个蓝衣士子大声诘问道:“殿下既然自诩行君子之道,为何不避男色?以至于引出诸多不堪流言?”

  袁小胖立刻就挥着拳头大声叫了起来:“胡说八道!不要脸!居然拿市井流言来说事儿!你们还不如去街头做泼皮算了!”

  张明珠也跟着大声诘问道:“你们学的圣贤道呢?一肚子小人心肠!”

  秦暖也怒斥:“枉读圣贤书!无耻至极!”

  袁小胖旁边一个金吾卫叫道:“你们还不如去学屠户卖猪肉!我还敬你是个真泼皮!”

  那士子脸都涨红了,倔强地一梗脖子,抬手直揖道:“既是流言,还请殿下澄清!”

  李猗嘴角微微一扯,似笑非笑,目光凉冰冰地缓缓画了个长长的弧,从左到右,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被这目光扫过的人忍不住便有些瑟缩心虚。

  李猗这才慢慢吐出两个字:“男色?”

  语甚不屑,一脸讥诮。

  秦暖心里有点焦躁:李猗太骄傲,似乎不屑回答这种恶心人的问题。

  可是,这当下,她的骄傲会被人曲解的好吧!

  这种破事儿,不管真有假有,就像扔进汤锅里的鸡屎!

  这就是身为女人的弱势,可以拿两性关系来攻击!

  哪怕是捕风捉影都能成!

  男人再怎么地,一句名士风流就笑过了!

  好在李猗又继续开口了:“那么,诸君既以色诘我,我倒要问问诸君,何为色?朱颜是什么?红粉是什么?”

  士子们一怔,没想到李猗这样反问。

  这个得好好说,说得空泛了没水平,得说具体些,要有针对性!

  没想到李猗话音才落未及片刻,街边围观的人群中,一位身着浅石青色大袖襴衫的年轻士子就迈步而出,卓然站在长街当中,风度翩翩地揖手道:“敢问殿下以为,何为色?朱颜是什么?红粉是什么?”

  这人好会抖机灵!

  还抖了一身魏晋谈玄风?

  不过这人的卖相确实好,很有些魏晋风流的倜傥风采。

  李猗淡淡瞥他一眼,答道:“于本座来说,不过是身外云烟,眼底微尘;于诸位来说,乃是掌中握不住的流砂,抓不住的逝水,甚至是忘身之本!”

  这就霸气了!

  这也是魏晋风流的精髓——骄傲至极,目下无尘,却是真才性,神姿无法模仿!

  士子们无言以对。

  没法子,他们都还挺年轻的,没法子霸气地反驳回去,说什么“朱颜白骨,红粉骷髅”这样的话,因为做不到啊!

  玄谈对辩,不能只虚吹大气,会被人笑话……

  大家如今正值热爱美人的年纪啊,谁要是没个美人青睐,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的!

  难道直接指责李猗吹大气?

  那就落下乘了啊,像市井小民吵架了呀!

  魏晋风流不好学,一个不慎就会被人笑话有皮无骨,东施效颦……

  而李猗她有资格说这样霸气的话。

  秦暖第一时间“啪啪”使劲拍手。

  张明珠袁小胖等一群人旋即一起拍手。

  长街上跟着拍巴掌的人还不少!

  那个士子大袖一振,风姿翩然地朝李猗一揖,而后灿然一笑,道:“今见殿下,方知这世间真有仙人落凡尘!”

  秦暖眼尖地发现,原本的一群士子中,有几个人都极是不高兴地瞪着这位。

  这人原来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难怪画风迥异!

  是从哪儿跑来这里刷存在的?

  这个存在感秀的很好!

  瞬间把节奏带走了!

  秦暖决定这事儿一过,就让人打听一下这人是谁。

  这样的优秀青年,必须抬举!

  这个年代中进士,除了考才学,还要比名气,还要拼举荐人背景的,录取率极低,每届了不起二三十人。

  她正琢磨着这件事叫谁去打听呢,就听得自己身畔不远处一女道士声音朗朗,接口道:“圣人云:小人戒色,须戒其足;君子戒色,须戒其眼。贫道看来,殿下倒是无戒可戒!”

  李猗侧头瞧着她:“仙姑此言,何解?”

  那女道士一人独立,萧萧成景,拂尘一扬,闲散一笑:“殿下揽镜自照,可有君子出尔右乎?”

  李猗嘴角微弯:“仙姑才高风趣!见笑了!”

  女道士臂搭佛尘,揖手还礼,微微一笑:“殿下是真君子!”

  秦暖心内赞叹:这个女道士真是好风采!

  不知是哪路神仙?

  拍马屁都拍得这样仙气凛然!

  孔圣人那句话给这样解释,也是相当诙谐有趣儿了。

  张明珠等读书多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而袁小胖等人则跟着人家一起莞尔浅笑。

  至此,很显然这群士子劝谏失败了。

  李猗不接套,从另外的角度一通碾压……

  还有别路的神仙跳出来,走秀刷存在感,歪楼的、跑题的……

  此次事件,过程虽然有起伏,却也太平,还挺有趣,并没有出现众人担心的暴力镇压情形。

  大道两畔看热闹的人群开始叽叽喳喳,气氛开始快活起来……

  李猗的口气也和蔼起来,对着当街拦路的那一群道:

  “诸君之言,本座虽不取,不过诸君拳拳之意,倒也令人感慨。春闱在即,还望诸君戮力奋进,好将一身才学报效国家!”

  说罢,又长叹一声,道:

  “当初先帝大行之际,执陛下之手交于我手,殷殷嘱咐,言犹在耳,我从不敢忘,不敢松懈,只求竭心尽力,不负先帝嘱托,不负我大唐江山!故而,诸君所谓女诫,本座无法兼顾!”

  还有这茬?

  先帝托孤之事,除位高权重者,这些普通人自然不了解其中细节,此时听李猗这么一说,顿时惊叹:

  先帝执手托孤啊!

  难怪!

  人家上朝参政自是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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