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_穿进男频搞基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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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脸上火辣辣地疼,杜谨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拼命踢踹厮打,却怎么也攻不破霍延的防线,根本碰不到楼喻。

  极度愤怒之下,他朝身后护院大吼一声:“给我打!”

  街市众人则腹诽:世子昨日在衙门扇了几个世家公子,今日又当街扇了杜家三郎,这是要将京城大户都得罪个遍啊!

  楼蔚都惊呆了,用一种诡异又崇拜的眼神盯着楼喻。

  杜家护院素来也是狗眼看人低的,得令后迅速蜂拥而上,誓要将楼喻三人打得跪地求饶、屁滚尿流。

  茶楼上,几个公子哥喝茶看戏。

  杜谨震怒当场,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不过一个毫无实权的藩王世子,竟敢打自己两个耳光!

  “粗鄙竖子!”杜谨是个暴脾气,说着就挥拳冲上来。

  霍延伸臂挡住他。

  “二笔,我方才骂人了?”楼喻摇着扇子,一脸无辜。

  冯二笔装傻充愣:“没有啊,殿下素来雍容闲雅,怎会骂人?”

  楼蔚一脸茫然,环视周围:“没有啊。”

  反而是茶楼上传来一声噗笑。

  杜谨的话实在无礼,像楼喻这种“纨绔世子”是不可能忍的。

  楼蔚也道:“表哥,你是不是听错了?”

  杜谨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瞪着楼喻,直接叱骂霍延:“你这贱奴给我滚开!”

  街市仿佛被按下定格键。

  霍延倒是不在意,楼喻却陡然沉了脸色。

  他突然收扇上前,手腕一转,扇骨在杜谨脸上落下“啪啪”两声,响亮又清脆,震慑整条街。

  霍延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杜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简直怒火中烧,气急败坏道:“你敢骂我!”

  其中一个人捂着额头,愤愤道:“就该揍他们!”

  另一个优哉游哉,瞥他一眼:“若非你先掷杯捉弄人,又怎会被人反击?霍延的武艺你不清楚?还敢在他面前耍这些小把戏?”

  “他再厉害,如今不也只能屈居那个草包世子之下?”

  “草包吗?”少年又忍不住噗笑,“我倒不觉得。”

  眼见楼下场面混乱,群殴事件一触即发,被砸少年忍不住道:“这楼喻也是奇了怪了,入京两天,就闹出这么多幺蛾子,他真的不怕得罪侯府和杜家?就这你还说他不是草包?”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

  少年轻笑:“你们且瞧着。”

  楼上人看戏,街上人看热闹,整条街都沸腾起来。

  杜家护院各个孔武有力,就算霍延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

  楼喻扇子一握,低声喝道:“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而且他也不是盲目逃跑,他的目标终点是藩王行馆。

  杜谨人都要气炸了,怎么可能在意楼喻逃跑路径?

  他死死盯着楼喻滑入泥鳅的背影,双腿仿佛灌满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誓要捉住楼喻,以报耳光之仇!

  被丢下的楼蔚:“……”

  他站在原地,眼看众人消失在街角,想到楼喻三人势单力孤,便赶紧往杜府跑去。

  杜家再怎么嚣张,也不会任由杜三郎成为京城新一轮笑柄。

  哦,上一个就是侯府谢二郎。

  楼喻自穿越来,每日勤练不辍,身体素质非常棒,跑得脸不红气不喘。

  冯二笔奴随主人,平素跟着楼喻一起练,早已不是昔日小胖。

  他们两个都健步如飞,更别提霍延了。

  三人在前面跑,杜谨带着护院在后面追,途径之地,皆鸡犬不宁、人仰马翻,场面渐渐失控。

  武卫司接到消息出马时,楼喻三人已经跑到行馆门口。

  冯二笔得楼喻嘱咐,凄厉大呼一声:“有人要杀世子啦!有人要杀世子啦!”

  其余藩王及世子们,正在行馆百无聊赖,听闻这一声,连忙蜂拥而出,见楼喻三人身后喊杀震天,不由心中俱悚。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藩王世子行凶,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啦!

  身为藩王抑或世子,皆义愤填膺,感同身受。

  他们藩王就这么不受待见吗?是个人都能喊打喊杀?

  简直太过分了!

  这一刻,不管众藩王之间有无龃龉,大家都统一战线,共同反抗这不公世道!

  一个膀大腰圆的藩王站出来,站到楼喻身边,凛然面对杜家护院,怒吼一声:“尔等何人?竟敢对世子不敬!”

  楼喻火上浇油:“叔啊,他们可是杜家人,领头的是杜家三郎,他爹可是朝廷二品大员,咱们还是尽量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什么二品大员!”耿直藩王冷哼一声,“我还是陛下亲兄弟呢!”

  杜家人冲到行馆,护院们不由有些退缩。

  这儿是行馆,对面站着这么多藩王,总不能真的冲上去吧?

  为三公子报仇,反击庆王世子可以有,但跟一群藩王对上,不可以有。

  见护院迟疑不动,杜谨简直怒不可遏,他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都是死人吗!给我上!”杜谨怒吼道,“楼喻!你躲在后面算什么本事!你敢骂我怎么不敢出来!”

  楼喻探出脑袋,极为无辜:“杜三郎,我真的没有骂你!你倒是说说,我骂你什么了?”

  “你骂我是狗!”杜谨气得失去理智。

  楼喻惊愣:“我有说‘杜三郎是狗’吗?!”

  有好事者一直尾随看热闹,闻言在人群中好笑道:“没说!”

  “你听听,”楼喻摇首叹息,“我没骂你,你却骂我竖子,又骂我的人是贱奴,杜三郎,你一介白身,我乃庆王世子,你扪心自问,我该不该打你!”

  杜三郎脱口而出:“藩王世子算个什么东西!等圣上削藩,看你还怎么——”

  说到这他反应过来,可就算立刻闭嘴也来不及了。

  周围一片死寂,偶或听到几声压抑不住的粗喘。

  杜谨脑子里嗡嗡嗡响个不停。

  他刚说了什么?他到底说了什么!

  护院们也都瑟瑟发抖,慌乱无措。

  就算是底层仆役,也知道这种话不能乱说啊!

  楼喻敛眉隐藏笑意。

  他本来只是想挑起藩王的不满,让藩王团结起来闹事而已,万万没想到,这位杜三郎竟给自己送了这样一份大礼。

  简直是意外之喜!

  他低声问身边的耿直藩王:“叔啊,杜大人是朝廷要员,是不是知道圣上要……”

  藩王终于回过神来,高吼一声:“你说圣上要削藩?!”

  杜谨哪敢承认,吓得连方才的屈辱都忘了,慌忙摇头:“我没有说!你们听错了!”

  围观众人:嗐,他们耳朵都没聋呢,这下杜三郎闯祸了吧!

  杜谨性格暴躁,在京城的风评并不算好,且杜家乃天子眼前红人,权势滔天,自然会有眼红者。

  “杜三郎!你分明说了圣上要削藩,所以才有恃无恐,对不对呀!”

  杜尚书刚带人赶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差点七窍流血。

  他怒吼一声:“孽子!”

  围观人等纷纷避开一条道。

  杜谨面色发白,双股战战,眼睁睁看着他爹怒红双目来到他面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行馆上空。

  “天子脚下,岂容你在这胡言乱语,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

  杜尚书吩咐左右:“来人!将这个得了疯病的逆子押回府中,请名医诊治!”

  众藩王:“……”

  好一招假痴不癫!

  杜家想装疯卖傻,也得他们同意才是!

  耿直藩王高声呼吁:“诸位!杜家竖子对我等如此狂吠,本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如咱们一起进宫面圣,问问陛下,这天子脚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缘何一个小小白丁都能对我等大放厥词,喊打喊杀!”

  杜尚书两眼一黑,陛下会杀了他的!

  他连忙又啪啪掌掴杜谨数下,道:“诸位王爷误会了,下官这逆子从小就疯癫痴傻,他的话当不得真,诸位王爷千万别放在心上,下官将他带回府上后,立刻前来请罪!”

  杜谨的脸已经高高肿起,变成一个通红的猪头。

  他却压根不敢反抗,低着头一句不吭。

  祸从口出,他是真正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了。

  一切都怪楼喻!

  等圣上真正削藩后,他定要将楼喻碎尸万段!

  藩王们也知现下入宫没什么用,但一时拉不下脸面。

  楼喻又偷偷对耿直藩王道:“明日寿宴,或可向陛下禀明此事。”

  他声音小,杜家那边没人能听见,但身边几个藩王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耿直藩王耳朵一动,遂粗声粗气道:“杜尚书,令郎既然患有痴傻之症,就别放出府祸害他人!今日之事便罢,哼!”

  杜尚书心头稍定,忙带着杜谨及一众护院回府。

  京城众官员并非铁板一块,杜家三郎口无遮拦,立刻引起其他世家的注意。

  便有人往宫中递了消息。

  皇帝:“……”

  他狠狠揉捏眉心,胸膛起伏不定,下一刻,拳头重重捶向御案,声音都在发抖:

  “都是一群败家子!先是谢家,又是杜家!谢信和杜迁到底是怎么教子的!”

  太监总管忙跪下劝慰:“陛下息怒,注意龙体啊!”

  “都是一些不省心的,叫朕怎么省心!”

  他确有削藩念头,但如今时机未到,若是杜谨那句话引起藩王们的警惕,明日寿宴能不能顺利办下去都不一定。

  他已经能想到那些藩王、世子们,会如何在寿宴上向他哭诉。

  皇帝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爽,自然不会让别人爽。

  “紫云观玄凌观主道法高深,杜家三子既有疯痴之症,便送去紫云观聆听道法,驱除妖邪罢。”

  一句话定下杜谨今后命运。

  总管心中一惊,伏地领旨。

  圣上口谕传至杜家时,杜迁正家法伺候杜谨,毒蛇般的长鞭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杜谨背后,他痛得嚎啕大哭。

  杜夫人心碎难忍,扑过去就要阻止,却被杜尚书一把挥开。

  “都是你惯的,叫他如此嚣张!”

  杜夫人尖叫:“不过一个藩王世子!你怕他作甚!何况是庆王世子挑衅在先,谨儿一时气不过……”

  “滚开!”

  话音刚落,宫中内侍上门,宣读圣上口谕。

  杜夫人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杜迁沉叹一声,颓丧地接旨谢恩,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杜谨也傻了,只觉得天旋地转,前途无亮。

  楼喻!我必报此仇!

  虽然杜谨因装疯卖傻混过去,可藩王们却在行馆中坐立难安,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楼喻寻了个角落坐下,霍延和冯二笔分侍左右。

  蓝衣藩王道:“杜家乃天子近臣,依我看,杜家小子所言,有七分可信。”

  “本王同意,”紫衣藩王附和,“之前本王就觉得不对劲,不过一个贵妃,陛下就算再宠妃子,也不必将咱们都召来京城贺寿吧?”

  青衣世子:“陛下之意,诸位还不明白?小侄以为,诸位叔叔伯伯不如商量个章程出来,否则明日寿宴不好收场啊。”

  耿直藩王拍案而起:“让老子来给贵妃贺寿,老子本就来气!这寿不贺也罢!本王这就请辞离京!”

  “殿下,咱们这下连杜家都得罪了。”冯二笔凑近楼喻说悄悄话。

  “怕什么,杜家又没兵。”楼喻不甚在意,“更何况,那杜家大郎本就与咱们庆州有仇。”

  冯二笔:“不是杜家三郎吗?”

  “不是说今日之仇。”楼喻跟他解释,“四年前,周满随父王入京,杜家大郎时任武卫司中郎将,当街折辱周满,令整个庆王府蒙羞。”

  周满是府兵统领,代表的是庆王府的脸面。

  杜大郎羞辱周满,就是在羞辱庆王。

  只是当时庆王势弱,杜家如日中天,他无法为周满讨回颜面,无法为庆王府讨回颜面。

  依周满的性格,若非以大局为重,强忍欺辱,恐怕会造成两方械斗。

  也因此,他觉得心灰意冷,回庆州后整日借酒浇愁,混沌度日。

  此次入京,之所以带周满来,就是为了能让他亲手报当年之仇,解开尘封已久的心结。

  霍延闻言怔然。

  他凝视世子侧颜,思绪纷乱,一时有些感动,又有些羡慕。

  堂堂世子,竟将下属的事情这般放在心上。

  况且周满于楼喻而言,尚不算亲厚。

  冯二笔则问:“那周满要如何报仇?”

  “我也不知道。”

  楼让周满自由发挥的,他并不清楚周满要做什么。

  “啊?”冯二笔不由蹙眉,“他那般粗莽,若是坏了事该如何?”

  楼喻笑了,“他可不粗莽,他心细着呢。即便真的坏了事,那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冯二笔:“……”

  锦上添花是这么用的吗?

  没等众藩王世子商讨出个章程,楼喻便悄悄溜出了行馆。

  之前行馆门口闹出那么大动静,府兵当然有所耳闻。

  蒋勇一直派人注意行馆,得知楼喻出来,立马带人过来,担忧问:“殿下,今日与杜家结仇,用不用属下派人暗中保护?”

  “不必。”楼喻漫不经心道,“明日便是寿宴,没人那么傻,会在寿宴前找我不痛快。”

  蒋勇信服他,遂不再问。

  “对了,周满那档子事儿如何了?”楼喻问。

  蒋勇嘿嘿一笑,挠头不言。

  “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楼喻淡淡瞥他一眼。

  蒋勇连忙摇头:“是怕污了殿下的耳朵。”

  能污耳朵的事,必定非同凡响!

  楼喻兴致大增:“你尽管说。”

  蒋勇得令,只好凑近压低声音道:“咱们套了他麻袋,揍了他一顿。”

  楼喻:“……就这?”

  “他当着咱们的面尿了裤子,哭得可惨了。”

  “……”

  这也不算污吧?他还以为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呢!

  白期待一场!

  “既如此,你们都收敛些,明日寿宴之后,或许有场硬仗要打。”

  楼喻语重心长。

  “属下明白!”

  同蒋勇分别后,楼喻便往药材铺走去。

  “殿下,您真要买补品啊?”冯二笔问。

  楼喻“嗯”了一声,忽然道:“吓得尿裤子,是很污浊的事吗?”

  冯二笔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倒是霍延开口:“是因他们敬慕你。”

  便不愿任何腌臜事污染楼喻耳朵。

  楼喻恍然大悟,是因为有滤镜。

  就像纸片人不会上厕所一样。

  冯二笔回过神来,笑嘻嘻道:“殿下仙姿玉质,雪胎梅骨,大家都尊敬崇拜您呢。”

  楼喻失笑,这二笔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日新月异”。

  三人挑了些药材,悠然自得地往侯府走。

  “喻世子请留步。”身后传来一道清朗之声。

  楼喻脚步都没停,继续往前走。

  身后几人迅速上前,转到他身前,拦住三人。

  楼喻扇尖抵着下巴,好奇问:“今日你们茶楼抛盏一事,本世子还没找你们算账呢,现在却自己跑来找骂?”

  “霍延不是抛回来了吗!”一个绿衣少年愤愤道。

  楼喻沉了面色:“敢情是本世子对不住你了?”

  “你怎么变了这么多?”绿衣少年嘀咕。

  楼喻:“好狗不挡道。”

  “……”

  绿衣少年气道:“楼喻,你别太过分了!想当初你还被人压在泥地里不能翻身呢!你如今这般轻狂,小心晚上睡不安稳!”

  楼喻怔愣住。

  冯二笔在旁要气炸了,这他娘的在往殿下伤口上戳刀子啊!

  霍延眉眼低垂,看不清神色。

  “你放肆!”冯二笔怒目圆睁,“竟敢直呼殿下名讳!”

  绿衣少年还欲说话,一直旁观的月白少年将他拦住。

  月白少年容貌俊朗,眉目疏阔,举手投足倒有几分君子之风。

  “在下范玉笙,久仰殿下大名。”

  听这声音,正是方才让他“留步”之人。

  楼喻打量他几眼,不耐烦道:“有何贵干?”

  “今日茶楼一事,确实是我等之过,范某欲向殿下赔个不是,可否请殿下共饮?”

  范玉笙风姿儒雅,目光真诚,倒是让人不好拒绝。

  “不必,”楼喻看向绿衣少年,“四年前折辱之仇,我还没忘。”

  绿衣少年昂着脖子:“我又没动手!”

  楼喻又指其余少年:“那他们呢?”

  “自然也没有!”

  最多开口嘲讽了几句。

  楼喻:“哦。”

  绿衣少年反应过来,“你不会不记得当初是谁害的你吧!”

  楼喻确实不记得那些人的脸了。

  他道:“长那么丑,谁分得清是谁。”

  几人:“……”

  范玉笙再次噗笑出声:“殿下,不妨今日一并赔了吧。”

  “天色不早,我还得回侯府。”

  楼喻拒绝,径直绕过几人。

  “霍二郎。”

  范玉笙忽然开口:“可知两位夫人孤冢何处?”

  霍延骤然驻足,眸色震颤。

  楼喻也听见了,他转身道:“范公子,你既然要赔罪,便以此赔罪吧。”

  “稀奇,真稀奇。”范玉笙低叹摇首,“世子待霍二郎,倒与传闻不同。”

  楼喻大言不惭:“他是我的人,我待他好一些,又如何?”

  如此直言,倒让范玉笙有些惊讶。

  楼喻这般厚待一罪奴,就不怕引起那位猜忌?

  楼喻知道他在想什么,倒也没想着为他解惑。

  反正皇帝知晓他和霍延的“关系”,他可以暗地里苛待霍延,自然也可以明面上厚待霍延。

  只要京城够乱,皇帝哪还顾得上他?

  “既无诚意,便算了。”楼喻直接领着霍延和冯二笔离开。

  范玉笙看着三人背影,皱眉道:“不应该啊。”

  绿衣少年:“什么不应该?”

  范玉笙沉默。

  以霍延的骨气,为何会甘心跟在楼喻身边?还那般忠心地为他挡下茶楼杯盏?

  太奇妙了。

  若非霍延骨气尽失,便是这位庆王世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使得霍延甘愿受其驱使,护其安危。

  楼喻三人回侯府后,直奔谢茂的院子。

  守在院外的杂役没拦住。

  谢茂断了一条腿,又被皇帝下令禁足,只能躺在床上休养。

  他卧在床上,越想越气,真恨不得将楼喻碎尸万段。

  可爹和兄长都来劝他,让他暂时忍耐,等陛下大事成了,再找楼喻算账不迟。

  谢茂已知轻重,只能在床上苦闷度日。

  院中忽然传来喧哗声,他正心烦意乱,便怒吼一声:“都吵什么?给本少爷闭嘴!”

  “哎呀,二郎好大的火气啊。”

  楼喻笑着踏进来,满脸真挚道:“好在我买了些凝神静气的药材,可以降降火。”

  谢茂不搭他的腔,怒声斥责仆役:“大夫都说了让我静养!谁都不能进来!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

  仆役立刻上前,欲将楼喻三人驱逐,却被霍延和冯二笔拦住。

  楼喻叹道:“我好心来看你,你却……罢了,看在你断腿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谢茂太阳穴一鼓一鼓,鬓边青筋暴起。

  “二郎,我还不知道你的腿如何了,大夫到底怎么说?”

  楼喻慢条斯理的关切,落在谢茂耳中,不啻于魔音贯耳。

  他实在忍无可忍,气急败坏道:“滚出去!滚出去!”

  楼喻:“……”

  果然是年少气盛。

  他顶着谢茂眸中的熊熊烈火,徐徐行至床边,弯腰状似替他捻被。

  谢茂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你干什么!”

  楼喻低声说了一句话。

  谢茂仿佛遭受一记重锤,等反应过来,楼喻已转身出去。

  他怒气冲天,嘶吼声响彻侯府。

  “楼喻!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楼喻的声音太小,除了离得近的谢茂,估计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但霍延耳力非凡,他听见了,眸中不禁显出几分惊讶。

  世子殿下平素看似冰壑玉壶,未料竟会说出这种话。

  三人在谢茂杀人般的吼叫声中,慢悠悠回到院子里。

  冯二笔实在忍不住,问:“殿下同谢二郎说了什么?”

  楼喻轻咳一声,“没什么,都洗洗睡吧。”

  “殿下就告诉奴吧,要不然奴心里猫抓似的,晚上肯定睡不着。”冯二笔使出撒娇的本领。

  楼喻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勉强开口:“我就是故意说他小。”

  “什么小?”冯二笔没反应过来,“他本来就不大啊。”

  才十六七岁,还年轻着呢。

  霍延背过身,双肩微动。

  他从小混迹军营,那些兵痞子经常口不遮拦,他都听习惯了,所以能立马听出楼喻在说荤话。

  冯二笔则不然,没怎么接触过,就算知道府中杂役暗地里比大小,一时也没往那层面想。

  楼喻噗嗤笑出来,拍拍他手臂:“去睡吧,明日还要入宫。”

  皇帝要为贵妃贺寿,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

  街头巷尾悬挂着喜庆的彩灯,俨然一副歌舞升平之景。

  楼喻一大早起来,洗漱完毕后,开始穿戴世子冕服。

  冕服对襟广袖,青衣华彩。腰上缠以玉扣,扣下缀两组金云龙纹玉佩,再贯以玉珠。玉佩留有金钩,钩悬赤、白、缥、绿四彩绶带。

  足蹬白袜皂靴。

  因未及冠,只将头发梳至脑后,纳入囊中,垂于背部。

  仅仅是穿戴打扮,就耗费半个时辰,搞得楼喻昏昏欲睡。

  藩王世子入宫,与侯府规格不同。

  楼喻只能按下和大姐同行的心思,兀自乘坐藩王马车,前往宫门。

  冯二笔和霍延不能入宫,在宫门前便被拦下。

  “希望不会出什么事。”冯二笔蹲在马车旁,目送楼喻清瘦的背影,担忧地念叨。

  霍延抱臂沉默以待。

  楼喻穿过宫门,入目处玉楼金阁,桂殿兰宫,尽皆金碧辉煌、宏伟壮观。

  遥望整个皇宫,只见飞檐反宇,蜂房水涡,玉台翠树,美不胜收。

  因贺寿之事,皇宫上下张灯结彩,彩带飘扬,宫人们皆喜气洋洋、鱼贯出入,好一派太平盛世之象。

  “阿喻!”身后传来少年哼哧的喘气声。

  楼喻转身,面带笑容:“阿蔚。”

  从沧州到京城,楼蔚历经惊险,若非楼喻暗中相助,他和阿大许是会死在路上。

  他对楼喻是极为感激的,加上同为藩王世子,处境相似,不由更加亲切。

  “阿喻,咱们一起走吧。”

  楼喻自然不会反对,“好。”

  寿宴设在福延殿,表福禄延绵之意。

  二人相携入殿。

  这两日,楼喻是京城传闻中的主人公,几次热闹都与他有关,见他进殿,众人不由安静下来,纷纷打量他。

  楼喻脸皮厚,一点也没不自在,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楼蔚就不行了,被这么多人盯着,尴尬得差点同手同脚。

  两人位子正好相邻,楼蔚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承受的打量。

  他涨红了脸,手足无措,低低垂下脑袋。

  楼喻则悠然自得地闲坐案前,见有人看他,还直直地瞪回去,直将对方瞪得不好意思移开目光才罢休。

  忽地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这双眼昨日才见过。

  是范玉笙。

  范玉笙乃当朝太傅之孙,相貌清俊,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样样出挑,是京城众多世家贵女的择偶天花板。

  当然,曾经的霍延比他更耀眼。

  只是时移世易,霍延成为一介罪奴,范玉笙一跃而成京城公子之首。

  范玉笙笑着朝他拱拱手,与旁人带着鄙夷的打量并不相同。

  他双眸带笑,神态平和悠然,仿佛浑然不知楼喻的名声。

  其余人见状,不由更加钦佩。

  范公子不愧是范公子,即便面对嚣张跋扈的庆王世子,也完全不失礼数。

  遂纷纷收回鄙夷打量的目光。

  楼喻眉梢轻挑,这个范玉笙倒是有几分意思。

  只是可惜了。

  太傅之孙又如何?

  原书中提过一笔,正乾三十三年,起义军兵临城下,世家贵族死的死逃的逃,只有少数几个忠臣良将死守京城。

  范家就是其中之一。

  书中没有详细提及范玉笙这个人,但说过范氏一族殉难之事。

  可谓是破玉锤珠,赍志以殁。

  只是原书视角大多落在霍延身上,对当时京城形势着墨不多,楼喻也不慎清楚范家到底是如何死的。

  毕竟范家是文官,再如何,也不会全部上战场殉难吧?

  实在有些令人困惑。

  楼喻想不通便罢,目光又落到谢信那边。

  说到忠臣良将,谢家虽然不善待大姐,但对皇帝的忠义还是毋庸置疑的。

  可楼喻最在乎的还是亲人,管对方是不是忠臣良将,只要欺负了大姐,就是他们庆王府的敌人。

  吉时至,礼乐起奏。

  皇帝携贵妃庄严而入,天子龙袍威仪,冕旒晃荡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弄得楼喻压根看不清他的脸。

  贵妃果然是花容月貌,倾城之姿。

  当今圣上元后去世多年,迟迟没有再封皇后。如今贵妃独宠后宫,代掌凤印,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待皇帝与贵妃落座,礼乐缓停。

  众人离开座位,均至阶前,俯身拜倒,口中高呼吉语。

  楼喻机械地说着“陛下万岁”、“娘娘福寿无疆”之类的话,又机械地随大溜回到座位。

  皇帝面带笑容,语气亲和:“今日贵妃寿宴,诸卿来贺,朕心甚慰。”

  内侍适时高呼:“献——礼——”

  贺礼前一天已经登记入宫,说是献礼,不过是内侍照着念礼单,念完之后,献礼之人再说上几句祝词完事儿。

  能参加寿宴的,都是皇亲国戚、公侯勋贵、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

  基本礼单上都是一些奇珍异宝、玉瓷美器等,还有一些名贵的首饰、书画之类的玩意儿。

  但众人依旧听得起劲儿。

  他们在心中暗自比较各自贺礼,反正地位低的不能超过地位高的,若是谁没守规矩,就会被记在小本本上。

  轮到庆王时,礼单前面跟诸王大差不差,直到最后冒出来一个“万花筒”。

  万花筒是什么?

  听上去似乎是装满一万朵花的筒子。

  可有什么筒能装一万朵鲜花呢?这得多大啊!

  众人心中好奇,皇帝和贵妃也不例外。

  贵妃娘娘艳若桃李,娇笑凑近皇帝:“陛下,此物臣妾闻所未闻,想必新奇得很。”

  “爱妃若是想看,朕让人取来。”皇帝宠溺回应。

  接着威严发问:“庆王何在?”

  楼喻:“……”

  这位陛下明知是庆王世子入京,却偏偏装作不知,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他起身躬身行礼,朗声回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有所不知,父王因病重不能入京,便由臣代为入京贺寿。”

  皇帝眸色深沉:“原来是世子。世子不如为朕与贵妃解解惑,这万花筒是何物?需多少人搬来?”

  楼喻恭敬道:“启禀陛下,‘万花筒’中的花并非真花,只需一人取来便可。”

  “哦?”皇帝眉头一挑,“倒甚是有趣。”

  他挥挥手,立刻有宫人去取。

  贺礼上都有标记,宫人可凭标识辨认万花筒所在的礼匣。

  礼匣小巧精致,单手便可握住。

  宫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此细小之物,怎堪称得上“万花筒”?

  宫人至殿,奉上万花筒。

  太监总管先接过,打开礼匣。礼匣内,一木制圆筒安静陈列,看上去平平无奇。

  他弯腰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和贵妃一见,也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

  这能被称为“万花筒”?谁起的名字?

  皇帝拾起万花筒,让诸臣都看到这一普普通通的圆筒。

  众人同样困惑:就这?

  他们鄙夷的目光落在楼喻身上,要是真没钱,也没必要在寿礼上糊弄吧?

  拿一个木筒当贺礼,庆王实在过于寒碜,也不知庆王世子哪来的底气搅动满城风雨的。

  皇帝奇道:“世子,这不会弄错了罢?”

  楼喻微微一笑,“陛下,万花就在这一方圆筒之中,只需凑近一观便可。”

  皇帝当然不会自己凑近,遂交给总管太监,依照楼喻的讲解,拧开顶端的盖子,将一只眼凑上去。

  总管惊讶出声:“真的有花!”

  楼喻唇角含笑:“公公不如再转一下。”

  总管依言,便见筒中花色竟又变了,犹如神迹!

  身为皇帝近侍,他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今日却因一小小的万花筒而震惊万分。

  皇帝见状,便知这万花筒确有奇处。

  他伸手道:“朕也来看看。”

  总管恭敬奉上,皇帝凑近一只眼。

  嚯!竟然真的有万紫千红!

  目光所及处,无数繁花绽放,争妍斗艳,绚丽夺目,可不就是“万花”吗!

  “陛下,臣妾也好奇着呢。”贵妃明目张胆撒娇。

  皇帝恋恋不舍交给贵妃,贵妃观之,立刻展颜欢笑,色若春晓。

  “果然是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她对皇帝道,“确实当得‘万花’之称。”

  皇帝颔首,笑看楼喻:“庆王和世子有心了。”

  楼喻道:“娘娘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即便是万花,到了娘娘面前,也定会黯然失色。”

  贵妃掩唇失笑,“世子可真会说话。”

  其余人一边好奇万花筒里面到底有啥,一边腹诽楼喻会拍马屁。

  皇帝问:“万花筒从何处所得?”

  “启禀陛下,此物乃微臣从一西域行商手中所得。”楼喻回道。

  “仅此一个?”

  楼喻赧然:“微臣买了三个,一个进献娘娘,一个孝敬母亲,还有一个留着自己玩,若是陛下不弃,微臣便将另一个万花筒呈献陛下,能让陛下开怀也是微臣的福分。”

  皇帝龙颜大悦:“世子如此孝心,当重赏。”

  他确实想要,但也不能直接抢夺臣子玩物,遂吩咐内侍:“庆王世子献礼有功,赏金百两。”

  一个万花筒就换得一百两黄金,太他娘的划算了!

  楼喻立刻谢皇帝隆恩。

  殿中一派欢喜和乐之景。

  其后众臣献礼,皆是常见宝物,没甚稀奇。

  众人心里猫挠似的,非常好奇万花筒里是不是真的藏着万紫千红。

  楼蔚趁机凑近问:“阿喻,那万花筒当真稀奇?”

  “是挺好玩的,”楼喻本想敷衍一二,但思及沧王很有钱,便立即勾引他,“不过我已经没了,你若是想要,不如问问京城的西域行商。”

  “嗯嗯!”楼蔚一脸期待,就等宴会后找西域行商打听。

  献礼过后,丝竹齐鸣,乐声不绝于耳。

  便有宫婢丝带翩跹,捧食入殿。

  众人低首一瞧,皆瞪大眼睛,萝卜、青菜、韭菜、白菜、豆腐汤。

  这么简陋的吗!

  陛下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贵妃娘娘寿宴啊!

  他们随了那么重的礼,竟然只能吃到这些粗陋之食?!

  御膳房是不是搞错了?

  楼喻则心道:来了。

  果然,皇帝欣赏完众人神情,忽然低低一叹:

  “诸位爱卿可知,如今大盛有多处流民叛乱?”

  谢信立刻起身附和:“陛下可是忧心流民作乱,社稷不稳?”

  “没错,”皇帝幽幽一叹,“据奏报,湖州、宁州叛军势大,两州知府平叛艰难,百姓水深火热,朕每每思及,便夜不能寐。”

  “陛下用心良苦,用这吃食警醒臣等,微臣实在惭愧!”杜迁也起身感叹。

  楼喻正撑着下巴看戏,察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斜眼去看,又是范玉笙。

  范玉笙双眸不再带笑,反而忧色渐重,似乎对殿中情形并不看好。

  作为忠义之臣,难道范玉笙不应该为皇帝鼓掌叫好吗?

  怎会忧虑?

  他移开目光,继续看谢信和杜迁上演双簧。

  “陛下,”谢信忽道,“全国多处有叛军祸乱百姓,理应派兵镇压!”

  楼喻观察了一下其余藩王、世子,发现大多都在看热闹,丝毫未察觉火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只有少数几个眉头轻蹙,欲言又止。

  杜迁又道:“谢侯爷所言在理,然北方蛮族虎视眈眈,朝廷重兵皆固守边境,叛军人多势众,咱们又何来兵力?”

  “广募兵马,有何不可?”

  “厉兵秣马,劳民伤财,岂非让百姓更加怨声载道?”

  “难道杜尚书打算坐视叛军猖狂?!”

  “去岁旱灾、雪灾,眼下国库空虚,粒米束薪,谢侯爷打算如何征讨叛军?”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楼喻瞧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吃块豆腐解解饿。

  “两位爱卿不必再争,都先坐下。”皇帝伸手向下压了压。

  楼喻凝神坐直,重头戏要来了。

  “诸位爱卿,叛军不能不镇压,但如何镇压尚需斟酌,若有想法,皆可畅所欲言。”

  楼喻暗叹,皇帝先前任由世道混乱,就是为了这次的目的吧?

  原书的视角落在霍延身上,没有具体描写贵妃贺寿一事。

  只道庆王入京一趟,回来时腿骨断裂,站都站不起来。

  而王府府兵似乎也被朝廷收编,不再以王府为尊。

  于是,“庆王世子”的恐惧与愤怒,尽皆加诸于霍延身上,让霍延陷入更为黑暗的泥淖中。

  此处主要表现“庆王世子”的残忍疯狂以及霍延的坚韧刚毅,至于庆王入京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但藩王兵权被削是肯定的。

  皇帝暂时不会削藩,但会借机收回藩王的兵权,此举其实与削藩无异了。

  下一刻,有人起身朗声道:

  “陛下,臣有一策,无需新募兵马,也可集结数万兵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两更!两万字!都是大肥章!快来夸夸我!

  PS:好像今天有不少人参加省考,预祝顺利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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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眯眯地对楼蔚道:“阿蔚,你身边怎么有人翘着腿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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